片刻之间,百般滋味上心头。
陆风烟,她的名字叫风烟。风霜万里,烽烟滚滚的边关大漠,仿佛是天意,注定在这里,在这时,遇见这个叫风烟的女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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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夜。
算算日子,是十五了吧,月色难得这样清圆。风烟托着下巴,坐在桌边,对着烛台发呆。
从铁壁崖回来好几天了,风烟几乎没出过自己的营帐。说是养伤,其实伤早就没事了,她是不愿意和杨昭、宁如海、赵舒他们碰面。那天众目睽睽之下,宁师哥把她和杨昭说得那么不堪,人人听得明明白白,真不知道以后还怎么见面。这几天,练武场、靶场、马房,风烟都没去过,闷都快闷出病来了。
帐帘半卷,月光越帘而入,如银如霜。
不知哪一营有人吹笛子,声音时断时续,远远地飘了过来。听调子,像是江南的采莲曲。这本是一支轻快俏皮的旖旎小调,是水乡的少女们轻衫扁舟,采莲戏水时哼在嘴边的,但此刻,在荒凉的边关,月圆的夜晚,用清冷的笛声吹出来,却有种格外的凄凉之意。
风烟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,此刻也不免起了思乡的情绪。在京城,现在这个时候,正是华灯初上,车如流水马
如龙的光景吧,卖彩泥人、云片糕的小贩们已经开始叫卖了。
不知不觉披衣而起,顺着笛声一路寻过去,却是从粮糙库的方向传来的。大概是守库的士兵换了岗下来,吹吹笛子,以解乡愁吧。
慢慢走到粮糙库前面,笛声却突然停了。
风烟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:“笛子吹得不错,但可惜吹得不是时候,不是地方。你是南方人吧?”
是杨昭?!怎么会碰见他,他来这里做什么?
那个吹笛子的惶惶然拜倒,说:“回督军话,小的叫周南,是绍兴人。从小学着吹几下笛子,刚才无聊,就吹了两首,想不到打扰了督军休息,真是该死……”
杨昭单手把他扶了起来,“不用这么紧张,我也不过是随便走走。军营里都是些扛枪打仗的粗人,听见有人吹笛子,有点好奇而已……但你刚才吹这两首,都该是打完了仗,保住了边疆,你回老家过逍遥日子的时候才吹。萧帅的部下,大多都是南方人,在东南一带打仗惯了,西北关外是苦寒之地,处处不习惯;再听你这笛子,难免想家。”
周南鸡啄米一般地点着头,“是,是。”
杨昭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以后打发时间,别再吹这些江南小调了。虎骑营里常常有些摔跤比赛、骑马比赛,还算热闹;你若是有空,就过来看看。”
风烟在他们身后,听得清清楚楚,不禁暗叹杨昭的心细如尘。行军打仗,最忌军心涣散,当初楚汉之争,四面楚歌的典故,就是一个例子。她听着笛子,只想到京城的安逸繁华,而他想到的,是这一营将士思乡的凄酸。
难怪他在虎骑营里大办摔跤比赛,甚至还亲自给他们击鼓——那也是为了缓和局势的紧张,振作大家的士气吧?虎骑营里上下一心,战无不胜,靠的是刀枪,更是一种同进退、共生死的必胜信念。
“陆姑娘,你也来了。”周南不经意看见站在杨昭身后的风烟,招呼了一声。
杨昭蓦然回头,不禁一呆。
风烟静静地伫立在明月之下,月光如水,她整个人都似乎笼罩着淡淡的清辉,秀色氤氲而来。
几天不见,乍然相遇,两个人都有片刻沉默。这些日子里,也曾经暗自想过,见了对方应该说什么;但此刻真的见了面,反而觉得说什么都不妥。
周南懵然不觉这中间的欲言又止,向风烟不好意思地道:“连陆姑娘也被我吵醒了。”
风烟摇了摇头,“我是根本没睡,刚出来转一转。”
杨昭心下一宽,看她行动如常,脚踝的刀伤,应该已经不碍事了吧。只是,不见了那种冷淡戒备的神色,她看起来仿佛有什么心事,这个样子的陆风烟,教人有点不习惯。
“那天……”风烟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了出来:“宁师哥说的话,你不要放在心上,他这个人,总是有口无心的。”
杨昭淡淡一笑,“我知道。其实本该是我道歉才对,若不是因为我,你跟他也不会发生争执。”
“以前……”风烟低下了头,“我和宁师哥都千方百计地跟你作对,你若想难为我们,应该是有很多机会的。”
“以前的事,也怨不得别人,是我自己疏忽,才着了王振的道。”杨昭负手而立,英挺沉稳,“我常年领兵打仗,在京里这几年也很少参与朝政纷争,跟于大人、薛大人几位都没有深交,自然难免让人猜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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