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了雄厚的资金支持,原先郁黛盘下的那个铺子,很快开张了。几乎在同一天开张的还有它隔壁的一家很气派的铺子。那个铺子是突然有一天被盘下来的,匆匆请了人修葺翻新,布置很讲究。俩家铺子同时开张,鞭炮噼里啪啦。等楚寻一身白衣男装,大摇大摆的过来,蹬梯子掀了那牌匾,郁黛藏在她的胭脂首饰铺子里,情不自禁捂住了脸。只见那牌匾上赫然写着“千里姻缘一线牵”!众人议论纷纷,这时几个京城内有名的媒婆嘻嘻哈哈的挤到门口,嬉笑怒骂,贫嘴逗乐。众人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这店是媒婆开的,专门用来牵线搭桥撮合婚姻的,真是闻所未闻,见所未见。吃惊震惊难以置信的同时,又觉得大跌眼镜!这么好的地段,楼上楼下共三层,四开大门,竟然只是一家私媒馆。媒人不新鲜,自古至今,不管哪家儿女婚嫁都是不能没有媒人的,可像这样开了门面,还是头一回见,真是奇哉怪哉!一线牵新开的媒人馆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。大抵是百姓的日子都太无聊了,但凡是哪户人家有点不同寻常的风吹草动,都能被人们没日没夜不分场合的议论。经常的,还有人驻足观望,探头探脑。这一好奇不打紧,“一线牵”的生意就更不好了。因为谁都不愿意被人当怪物围观。即便楚寻高薪聘请了城内有名的几个媒婆,这第一单生意却迟迟没有接到。媒婆们都很着急。她们从事这一行来也很有些年头了,没什么太大的本事,就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,可再是能说,也不是谁家娶亲都能求到跟前,那收入也是忽高忽低,有时连着开张,有时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都没生意,穷得都揭不开锅。当郁候细君第一次将她们请到府里,直言将来自己会开一家店,到时候请她们到店里坐镇,不仅原本的谢媒钱不克扣她们,还要给她们按月付工钱的时候,她们嘴上笑着应承,心里无不暗自嘀咕这位细君怕是自己嫁了个死人,受了刺激,开始胡言乱语了。“一线牵”内除了四个媒人还有打杂的伙计,整日里没什么事都在门口嗑瓜子。也不是他们想闲着,而是这种史无前例的店,他们也找不到前人学习工作经验,而早先那种串东家走西家张罗生意的模式目前来说根本没法实施,因为旁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啊。总不能门口吆喝吧,其中一个心急的倒是站在门口吆喝了一会,后来见过往行人都一脸古怪的冲她笑。被店内另一个媒婆说了,“别喊了,太难看了!我经常从醉仙楼门前过,她们家的妈妈就是这样拉客的。”一句话点醒,吆喝那人没脸,笑骂了句,安安分分回了店里。因为隔壁开的店太过奇葩,连累的郁黛开的胭脂首饰铺子都没什么生意。姑娘们要避嫌啊,俩家店紧挨着,尤其这“一线牵”太醒目,现在又是全城注目的焦点,就算不是去光顾那,也要被人逗趣两句,脸皮薄的根本受不住。郁黛说:“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。”楚寻安慰她,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。”郁黛回,“非天意乃人为!”楚寻说:“长嫂如母,父母教,须敬听;父母责,须顺承;父母错,勿埋怨。”郁黛:“……有最后这一句吗?”楚寻大笑,搂着她的肩,说:“总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,你们这些小孩子玩儿玩儿开心就行了,别为生计劳神烦心,不就是一个店嘛,做不下去了,转卖出去,天无绝人之路,有得我一口饭吃还能饿着你们?”这话要是换做其他人说,郁黛或许面上不会表示什么,心里估计早翻了万儿八千的白眼。生活不易,世人生来谁不为生计奔波劳苦?郁黛自懂事起就是个操心的命,而这么些年来,郁家的生计几乎压垮了她的脊梁,她费尽心机,既要想法子保护自己和小文,又希望能从贵人那里多得些赏赐,支援温饱不济的郁府老小。可自从嫂子回来后,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有人依靠的幸福感。郁黛眼眶有些热,她趁楚寻不注意擦了两下,说:“哥哥已经进太学院了,我还要给他赶制几件新衣裳,我去忙了。”楚寻说:“做衣裳有专门的裁缝店嘛,你就别做了,当心熬坏了眼睛。”“可是嫂子您的衣裳我也没做好。”“哦,那你快去忙吧,你手艺好,我赶着要。”她脸不红心不跳的催促道:“我也有事要出门。”楚寻临出门之前换了一套男装,喜气洋洋的大红色,胸前绣缠枝海棠,窄袖,宽腰带,辅以黑色。头发费了些心思,周围的短发都结了小辫,红丝结束,共攒至头顶束到一起,扎了个大辫子,高高束起,发丝浓密,顺滑黑亮。这一身打扮下来,仿佛年龄都小了好几岁,俏生生哪家俊美小公子!整个人看上去也喜气洋洋的。楚寻到了“一线牵”的时候,门外围了一些闲汉,婆子。坐在门口的小厮愣了好一会才迎上去,试探着喊了声,“掌柜的?”楚寻一笑,用手中的折扇朝他头上轻敲了一记,“你这什么语气?”小厮晃了眼,心脏也跟着扑通一下。楚寻到了门口也没规规矩矩走路,轻巧的跳了进来,那一团正红,艳光太甚,以至于屋内静待而立的徐乘风都愣了好一会。楚寻冲他一笑,他还在发呆,尚未回神。一旁的瑞婆看不下去了,提醒道:“大公子,我们……掌柜的到了!”楚寻之前立了规矩在店里都得管她叫掌柜。楚寻不等徐乘风,径自上了二楼,说:“上来,有事二楼聊。”待徐乘风上去,二楼临窗的位置一张四方桌已经摆了瓜果糕点。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,咱们俩家也算是紧挨着,竟不知小阿寻一点风声没露开了这么大一处店面。”楚寻执了水壶倒茶,说:“我就讨厌和你这样的文人打交道,想问什么就直说,一句话弯弯绕绕,反正最终都会被你给套去,不如你问的直白点,也好叫我死得明白。”徐乘风讪笑,“有时候小阿寻的直脾气,为兄也有些招架不住啊。”楚寻从盘子里剥了个橘子,说:“乞巧节那晚,有个大汉从天而降,阻住了倒下的架子,后来你们就跟他一同去了玉仙阁。我离的远,虽看不真切,但你们站在窗户那的时候,我也隐约瞧出了另一人的身形。后来当晚,就是他将我掳走的。”徐乘风暗暗一惊,那天自靳燕霆将楚寻迎回来后,因为心中有事,也没追问当日情形,后来这一耽搁,也就不了了之了。“那人便是萧国皇子,是也不是?”徐乘风吃不准楚寻知道多少,而她现在和萧烈又是何样关系?遂不动声色的接过楚寻递过来的橘子,一瓣瓣的往嘴里送,心内却又千回百转的计较上了。楚寻叹一口气,“我一直知道书读多的人,脑子比旁人要活络些,可像你这样活络的真是少见。我这话还没说两句呢,你又在阴谋论了吧?你别这样看我,实在是……”实在是郁黛在她跟前念叨了太多次徐乘风不是个好的,脑子就跟个风车似的,就算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,也能被他分析出个一二三四。“实在是,你眼珠子转的太活络,我一看就知道你不在想好事。”她随便扯了个借口。方才不过随口一抱怨,看他神色,果然被她说中。想来郁黛看人真准,徐大公子果然脑子像风车,随时准备刮起龙卷风。徐乘风沉默不语,暗道:难道我的眼睛真的出卖了我?我每天都有练习的啊!练得任尔泰山压顶,我自面不改色。“年初我接了圣旨返回京城途中,机缘巧合曾见到那皇子遇险,顺手帮了一把,也算是于他有救命之恩吧。他这个人还真不错,知恩图报,这次特意来京城,送了我不少金银当做报酬!喏!这才有了这家店。”楚寻说完,喝了一口茶,继续道:“大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?尽管开门见山的问,千万别跟我绕圈圈,我不喜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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